折疑論卷第二
客曰。至寶光而不華(至極之寶有光澤。而無虛華之色)
至辭愨而不飾(愨音卻。至理之言辭。誠愨善而無假莊飾)
言約而至者麗(言簡約而至極者美麗)
事寡而達者明(事雖寡少而理通達者分明)
故珠玉少而貴(結上文意。以珠玉喻儒書故少而貴)
瓦礫多而賤(碎瓦小石喻之佛經。多而賤矣)
聖人製六經。不過五十萬言(六經者。易書詩春秋禮記)
今見佛經。卷以萬計。言以億數。自非一人力所堪能。蓋繁而不要也(言佛經。萬卷之廣。億數之多。不是一人用力可觀覽者。蓋繁冗而不簡要也)
妙明曰。孟子云。江海異於行潦深廣也(行潦者。雨水聚於道路無源水也。江海之水至深至廣。比行潦而殊異也)
泰山別於丘陵者高大也(丘者。土之聚也。陵者。大阜乃高土阜也。泰山東嶽也。至高至大。比於丘陵。故有差別)
若大深不異於行潦。則孺子浴其淵(孺子。說文乳子也。若江之遠深海之廣闊。而不異於行潦。則食乳之子。亦可洗濯)
高不出於丘陵。則跛羊陵其巔(上一陵字丘陵也。下一陵字侮也。意謂泰山之高大。而不過於丘陵。跛羊亦侮戲於巔頂)
摩天之翼。不居藿葦之莖(藿胡官反。摩天之翼。莊子逍遙篇。北溟有魚。其名為鯤。化而為鳥。其名為鵬。怒而飛。其翼若垂天之雲。閃翅則水擊三千里。搏扶搖而上者九萬里。藿葦細葦也。若大鵬摩天之翼。豈於細葦之上而居之哉)
吞舟之魚。不處谿塘之水(莊子。鯤魚大不知幾千里也。何難吞舟也豈隱處於淺溪小塘)
剖蚌蛤之腹。求明月之珠(明月珠者。夜明珠也。唯驪龍頷下有之。照夜如晝。若剖破蚌蛤之肚腹。求取明月之珠。未之有也)
探枳棘之巢。求鸞鳳之卵(橘逾淮北而為枳棘者。棘鍼也。如枳棘上之鳥巢。欲探取鸞鳳之卵。不亦難乎)
必難獲者何也(此結上引下之語)
蓋小不容於大。而大不處乎小也。故萬斛之鼎。不可滿以盂水(盛五斗曰斛。鼎者兩耳三足。言盛萬斛之鼎。豈可一缽盂之水而能滿之)
一鈞之鍾。不可容於流泉(三十斤為一鈞。如三十斤鍾。欲容納於長流之水者。無是可也)
合抱之木。豈適用以茆茨(二人相圍曰合抱。茆茨茆草也。適相從之義。謂合抱之大木。豈適於茆茨而用之)
尋尺之棘。安能負於廣廈(六尺曰尋。棘荊棘也。廣廈大屋也。言六尺之棘。安能負荷廣大)
故器有寬隘(器器皿也。結上文斛鼎鍾盂也)
量有巨細(亦結上文。斛鼎鍾盂。各有大小之量也)
材有勝劣(亦結上文。合抱之木於茅茨。尋尺之棘及廣廈。故各有勝大劣小而不同也)
物有輕重(總結上文。意物之重者鼎木廈也。物之輕者鍾盂茨棘也)
德有厚薄(已上數事。喻聖之德也。厚喻大乘。薄喻小乘)
道有淺深(大聖之道故深。小聖之道故淺)
法有權實(權為暫設實為真準)
機有小大(權實之教各有大小之機)
所處之分。未有乖也(乖差於理也。復結上文意。意寬隘勝劣輕重厚薄淺深權實大小等量。各處之分而不可乖違也)
且佛之經也(先以譬喻。然後形容經之大義)
前說億劫之事(如經云。過去千萬億劫之事也)
後道萬世之要(道言也。後言萬世之要妙)
至於五始未萌之前(列子天瑞篇曰。原天地未判之初。有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。謂天地未分之前。五始混沌而未發萌時也)
二儀肇形之際(肇始也。易曰。太極生兩儀。謂始分之際)
其遠不可推(佛之所言。久遠劫數。不可推窮也)
其事不可紀(空劫已前之事跡。亦不可以紀記也)
其微不可握(老子云。摶之不得曰微故曰不可握也)
其纖不可入(其纖細微妙。不可窮入也)
佛悉彌綸於廣大之外(悉盡也。彌遍也。綸理也結上文五始二儀不可推。不可紀。不可記不可握。不可入。其數事唯佛盡遍理於天地之外)
剖析其窈渺之內(剖析者分破也唯佛能剖破分析。於窈渺幽微之內)
以至高天無極之上(上至非非想天)
厚地無極之下(下至金輪水際)
莫不示諸斯乎如指其掌也(示垂也。諸於也。斯此也。總結上文意。佛之妙用廣大之外。窈渺之內高天之上。厚地之下。凡有事理無不盡知。故謂垂示於此理。如指其手掌中之物也)
所明既博文奚為繁(結前萬計億數之言。佛既明廣大無窮之事。其經文又何為繁也哉)
卷萬言億。亦未足為多(重標客言。卷萬億言。亦未足為多也)
何不要之有耶(如上所明之事。何謂不簡要之有也耶)
豈特以一人力所堪能。然後以為得矣(焉用一人之力堪可能為然後稱為簡要所得者矣)
譬如渴人飲海。飽而自足。焉知其餘哉(復結上文意。卷萬億數之義。譬如極渴之人飲大海之水。飽足則止。焉知其餘廣大)
客曰。子之行說。佛道崇虛至尊至大。二帝三王曷不修之(既為佛之崇高清虛。至尊貴而廣大。二帝堯舜也。三王夏商周也。何不修佛之道)
孔子老聃何不傳之(夫子老子何不傳佛之道)
六經不載其辭(儒教書中。不見載佛之言辭)
諸子不書其說(儒門諸子等籍。亦不見書經所說)
且先賢古哲未聞行其道者。而子獨好於異耶(結上文。古之聖哲先賢等經。諸子等書。皆無所宗佛者。唯子獨好異端之教也耶)
妙明曰。子執之固也(子偏執之固蔽者也)
書不必孔丘之言。合義者從(丘孔子名。然孔聖之書。理微言極。有所未達者。亦不可定用。但以合義者。亦皆從順者也)
藥不必扁鵲之方。愈病者良(名醫傳。扁鵲古之善醫者。曾療虢太子返魂。亦不必定用。但能痊愈其病者。亦良善也)
萬善殊途而同歸(然萬善為者不同一路。其善則一也)
百慮一致而為善(百般思慮至。唯為一善也)
為善不同同歸于治(尚書云。為善故不一端而無不可之善。洎有所成則同名歸於善治也)
君子集眾善而輔其身(君子者。成德之士也。凡君子之所作為。惟集積眾善而以輔助於其身也)
而以何常師有耶(論語。公孫朝。即衛大夫問於子貢曰。仲尼焉學。子貢曰。文武之道未墜於地。在人賢者識其大者。不賢者識其小者。莫不有文武之道焉。夫子焉不學。而亦何常師之有)
昔者虞舜師務成。唐堯師尹壽(予按老子列仙傳。化規實跡帝堯之時為務成。帝舜之時為尹壽)
漢文禮河上(漢文帝禮河上公。而求道德二篇也)
黃帝拜廣成(黃帝於崆峒山拜求治身之道於廣成子)
武丁納誨傅巖(傅巖即傅說也。武丁即商高宗。尚書說命篇曰。朝夕納誨。以輔台德也。說音悅)
太甲投誠伊尹(尚書。太甲乃湯孫至昏者也。湯三聘伊尹為相。後以阿衡之任。放逐太甲於桐宮。帝悔過修德。既成後立號太宗也)
文王尊呂望(史記。文王為西伯時。一日夢飛熊之兆卜之。於渭水之陽。將大德焉。天與汝師以之佐昌齋三日。渭水果得呂望。勞而問之。乃載以歸。立為太公望)
仲尼學老聃(家語適周篇。問禮於老聃。訪樂於萇弘。孔子將行。與南宮敬叔曰。吾師老聃。博古知今者也)
豈但見載於六經。然後以從其學也(此標客言以結上文。意如上諸聖。皆有其師。豈直待載於六經。然後從而為學也)
佛既生周昭王時。法化未來此土。暨漢明帝永平十年。聲教漸始流入中區(史記。後漢明帝永平三年四月八日。夜夢金人長丈六放大光明。次日問群臣。丞相韓憲奏曰。此西方聖人也。周朝備云。千年之後。教來此土。帝悅遣蔡愔等一十八人齎敕西國。尋訪聖典。至流沙遇摩騰竺法蘭白馬馱經箱。永平十年十月到於洛陽。帝大悅重賞譯經於時方流入中國)
且二帝三王。時殊代異隔而不修(二帝三王與佛時世不同。遠隔邦域。故不修佛道也)
仲尼伯陽。審無受器。知而不傳(仲尼夫子也。伯陽老子也。孔老二聖審無受道之器而無可傳者。故知而不傳也)
諸子未達豈敢言也(周秦之時。佛法未來。諸子豈敢妄傳)
夫如是奚二帝三王孔子老聃傳習記載之有耶(結上文意)
厥後白馬經來(厥者其也)
亦烏僧至(三國志。吳王赤烏四年。康居國沙門僧會至。顯大神異。王禮事之)
蘭騰道揚於明帝(三寶錄云。漢明帝。摩騰竺法蘭。永平十四年五嶽道士楮善信等。上表滅佛帝命二教於白馬寺以二教經置於二臺。同時舉火。道教皆毀。唯佛典獨存。於時君臣愕然。愈加崇奉)
僧會德被於孫權(三國志。孫權吳王也。時康僧既至。廣陳如來之玄妙。王求舍利立壇祈三七。乃至王試真偽。火焚砧鎚俱無所損。王遂建浮圖)
隋文稽顙曇延(稽遲也。顙額也。隋史高僧傳。曇延去師中條山西宮寺僧。隋文帝同輦輿。帝以師禮之拜。封為國師)
梁武投誠寶誌(梁史。僧寶。誌即誌公也。梁武帝投禮為師)
李唐傾心玄奘(慈恩傳。唐太宗真觀年間法師西天求教回。親迎於儀鳳殿。對言。西域勝境。奉詔於洪福寺譯經帝及公卿國戚。皆傾心禮也)
姚秦拜首羅什(釋氏通鑑。姚秦即姚興也。都長安。因討龜慈得羅什於終南山。賜立逍遙園翻譯眾經。乃以香華敬禮待之。合國王臣事禮也)
苻堅禮敬道安(五代史僧寶傳。苻堅剋襄陽。得道安法師。同輦載歸為師禮之恩渥甚厚)
齊主師崇上統(齊史僧寶傳云。齊世祖武成帝。大寧三年。受上統法師。朝中大臣無不敬禮。刱報德寺請師居之)
裴相了心於黃蘗(傳燈。裴相諱休。字公美。京兆人。出刺使瑞州。詣高安寺因問黃蘗。壁間畫者何也。蘗曰。高僧真儀。休曰。真儀可觀。高僧何在。蘗高聲云。裴公。公諾曰。在甚麼處。休即有悟)
昌黎求法於大顛(釋氏通鑑云。昌黎即韓愈。字退之。官拜為刑部侍郎。唐憲宗于鳳翔府護國寺。即今法門寺。迎佛骨於內宮供養。愈上表謗佛。帝欲誅之。裴度等諫。貶於潮州。聞大顛親詣求法云。弟子軍州事繁。省要處乞師指示。良久愈罔措。侍者三平敲禪床一下。師云作麼。平云。先以定動。然後智拔。愈云。師門風高峻。於侍者處得箇入路)
李翱道問藥山(傳燈云。李翱字習之。唐賢臣。出守豐州。聞藥山惟儼禪師道風。一日謁見師不顧。公曰。見面不如聞名。便退。師云。尚書何得貴耳而賤目。公遂拜而問曰。如何是道。山以手指淨瓶曰會麼。公曰不會。山曰雲在青天水在瓶。公於言下有省)
山谷禪參佛印(傳燈。黃庭堅字魯直。號山谷道人。宋哲宗元祐間。丁憂在家。嘗詣黃龍山晦堂禪師處一日。舉孔子謂弟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。吾無隱乎爾。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。是丘也。於是請公詮什。晦堂不然其說。公怒愀然時當暑。退問。公聞木[禾*犀]華香乎。公曰聞。晦曰。吾無隱乎爾公頓然領悟)
晉主虔恭慧遠(晉史釋鑑。晉孝武帝大元年間。聞遠公法師道風。帝幸于山修東林寺。以師禮之)
宋文致敬求那(釋鑑。五代時。宋文帝元嘉年間。帝見求那般摩法師云。弟子常欲齋戒不遂。望師教之。師曰。帝王與匹夫修之名異匹夫身賤名劣。帝王乃四海為家。與萬民為王。不殺之德亦為重矣。帝曰。師言真為開悟人心。明達物理。帝深敬仰)
蕭衍詣寺捨身(史記。衍即梁武帝名。三入金田捨身。群臣以百萬金珠贖帝歸朝)
丹霞迴途選佛(傳燈。丹霞唐文宗時人。因儒長安應舉。遇僧曰。選官何如選佛。霞詣江西馬祖既至云。緣在石頭既至命執爨後三年披剃。大了祖意矣。此言丹霞為儒。終歸釋門。後果成道矣)
而子復云未聞行其道者。何蔽也哉(蔽障也。自堯舜至漢唐宋以來聖君賢臣高士明儒行此道者。略舉以曉之。子何不聞而自障蔽也)
自古賢哲。莫不匿跡佛書棲心祖道。豈予獨好於異乎(自古至今。賢能聖哲無不匿蹤跡於佛之經書。潛栖心意於祖道。豈今我之獨好異端者乎)
客曰。子言佛具三十二相八十種好。何異人之甚耶(客擬第二篇中之事。故重徵疑)
殆富子之說非實之然乎(殆將也。客曰。子將豐富汝教之言以答者不是誠實之然者乎)
妙明曰。不然(不然其說)
昔者伏羲蛇身(伏羲外傳曰。伏羲生而蛇身有鱗甲)
神農牛首(神農外傳曰。神農頭生兩角如牛)
堯眉八彩(堯外傳曰。准南子曰堯眉有八般彩色)
舜目重瞳(舜外傳曰。准南子云。舜兩眼有重瞳)
文王四乳(文王外傳曰。周文王胸生四乳)
周公背僂(周公外傳曰。周公背隆起者腰病也)
皋陶馬喙(皋陶外傳曰。陶音姚。喙許穢切。舜賢臣也口似馬喙)
夏禹虎鼻(夏禹外傳曰。夏禹鼻如虎)
而仲尼天賦淑德(孔子外傳曰。仲尼孔子字。乃天命淑善之賢。全德者聖德也)
其眉如堯。其目如舜。其背如禹。老子宿蘊異質。生而皓首(老子外傳曰。老子宿世蘊積怪異形質。生而白髮)
老而童顏(白髮以老。童子顏容)
耳漫而大。聃而無輪(耳漫長大。而無輪廓。諡曰聃)
此皆異人之狀。何獨異佛之問耶(如上所引。歷代聖賢皆有異常之相狀。何獨疑佛之異相。為問也耶)
是以聖人具非常之狀。而有非常之德(觀夫聖賢具非常人之相狀亦有非常人之德行也)
豈直與天下匹夫匹婦之為類也(豈特與普天之下一匹之愚夫一匹之愚婦。常流俗輩同類而為例也)
而子所問可謂局矣(如子之所問。可為偏執局量者矣)
客曰。孝經以四事不毀為德之本(四事者。身體髮膚也。人之一身四體毛髮及其皮膚。皆是父母所生。不敢毀傷者。言人之行莫大於孝。故曰為德之本也)
論語以三事無違為孝之先(孟懿子問孝。子曰。無違。孟懿子魯大夫。問孝於夫子。子曰無違。謂不背於理也。樊遲夫子弟子。御其車。夫子恐懿子未達。故謂樊遲以發之。樊遲曰何謂也。子曰。生事之以禮。死葬之以禮。祭之以禮。故生事葬祀乃事親始終具矣。是以為孝之先也)
故曾子有疾。召門弟子曰。啟予足啟予手(故者指義之辭。啟開也。曾子疾之臨終。使弟子開其衾被。而視之手足)
以其受身體於父母。不敢毀傷。故使弟子開衾而視之曰。父母全而生之。子當全而歸之。可謂孝矣。今之沙門(梵語沙門。此云勤息)
剃除鬚髮不守全軀。何違聖之不孝耶。妙明曰。不然(不然此理也)
昔者泰伯被髮文身。可謂毀傷矣。而仲尼稱其至德(泰伯。周太王之長子。讓不嗣位。剪髮文身之於吳。其弟仲雍。論語曰。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。三以天下讓。民無德而稱焉。其剪髮文身孔子何不責其不孝。以稱其至德)
豫讓漆身(史記。豫讓晉人。先事范中行氏。後事智伯。趙襄子殺智伯。讓欲報讎。漆身為癩。吞炭為啞。五殺不中。後仗劍而死)
荊軻義死(刺客傳。荊軻齊人。之燕。燕太子丹。使軻入秦為刺客不中。遂死於秦)
介子焚軀(晉文公既即位。子推無爵。遂亡去之綿山文公召不出。以火烈山林。擬逼而出。子推守節。伏火而死)
夷齊自餓。毀之至也。而六經子史。未聞譏其不孝(以泰伯豫讓荊軻子推夷齊等。皆自毀其身。而目觀六經子史。未聞見責其不孝。反以至德而稱者何也)
孝之言順也(從順父母之正令。為言孝順也)
善事父母。之為孝(惟善能事奉父母。之為孝也)
元氣混沌。孝在其中(天地未判。混沌乃一。元氣未分之前。孝道之理已在其中)
塞乎天地。橫乎四海(既分天地之後其孝塞乎於天地之間。縱橫於四海之內)
罔不至夫。醇醇之孝(罔無也。醇醇厚也。人生天地間。無有不至於醇醇醲厚之孝也)
萌乎無始(故孝道發萌於無始之際)
親親之道。涉乎有為(上一親字是尊愛之義。下一親字指父母言。故尊親之道。而涉乎於有作為也)
古者包犧氏之時。以無為之道。化利天下(史記。包犧氏即伏犧也。謂上古三皇之時。用無為無作。化道於天下也)
而民質朴(上古之人。質朴敦厚)
不知有出告反面之道。冬溫夏清之儀(告音孤。申上文。禮記云。出必告。註以知去處也。反必面。註回家見於親。不敢使親之有望也。冬則令暖父母之枕蓆。夏則扇清枕蓆之以涼。上古之時皆無此儀)
豈能全三事之無違。四體之不毀者乎(結上文。泰伯豫讓荊軻子推夷齊等。皆載史書。以賢聖之德而稱。何曾由守三事四體之稱贊也耶)
而先聖後聖。無處言時民之弗孝也(復結上文意。先聖後聖。指上古中古而言謂六經諸史並不見定言時民之不孝也)
子曰。夫孝德之本也。德者福慧仁慈之謂也(德者得也。謂得乎善美正大純一之稱。福者安享顯榮百順之義。慧者性通理解曉達之謂。仁者心之德愛之理。慈者柔善寬容於物)
又云。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歟(論語。有子所言善事父母之謂孝。善事兄長之謂弟。為仁者猶言行仁也歟)
仁者愛人利物之稱。又仁者忍也。好生惡殺善惡含忍。謂之曰仁(中庸。仁者人也。孟子曰。仁者人心也。又好生惡殺之謂仁。好生者。好愛於其生物也。惡殺者。嫌惡也。見殺則不忍於其殺物也。含忍為仁者。蓋仁心積久而廣大。一切善惡則不能動其心。是謂含忍也。此深明為仁之理也)
如數罟不入於污池。斧斤以時入山林(孟子。數音促罟音古。污污音烏。數密也罟網也。古者網罟必用四寸之目。魚不滿尺。市不得鬻。草木零落。然後斧斤方許入山林)
非其時伐一木非孝也。非其時殺一獸非孝也(禮記。曾子曰。樹木似時伐。禽獸以持殺。夫子曰。斷音短。斷一木殺一獸。不以時非孝也。故君子廣仁愛之心。於草木禽獸。尚不忍害。何況於人乎)
是以君子之於禽獸也。見其生不忍見其死。聞其聲不忍食其肉(孟子曰。齊宣王釁鐘以羊易牛。二者。得其兩全無害。以為仁之稱也。聲謂將死而哀鳴也。蓋人於禽獸同生而異類。故用之以禮。而不忍之心不可施於見聞)
至於孔釣不綱(論語。綱網之大繩。屬音獨。綱絕流而魚者是也。孔子少貧賤。為養生與祭。或不得已而釣也)
殷湯改祝(史記。商湯出野。見張網四面。祝曰。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。湯曰嘻註嘻歎辭盡之矣。去其三面。諸侯聞之曰。湯德至矣。及其禽獸也)
雖皆形於含忍。而猶未及大慈普覆於生靈也(謂孔子釣而不網。殷湯改祝。孟子見生聞聲。皆有含忍。尚猶未及吾佛之大慈普覆護一切生靈也)
而我竺乾大聖人(乾天也。西天有東西南北中五天竺。大聖人者佛也)
其仁慈含忍。特越常倫(特異也。越過也。佛之仁慈含忍。超越尋常倫類)
以四方六合之中(東西南北曰四方。兼之上下曰六合)
八紘九圍之內(八紘。淮南子曰。九州之外有八夤。夤即緣連也。八夤之外有八紘。八紘者。四方四維也。文選註云。紘者。綱也紀也。為天下方位之綱紀。東方之紘曰桑野。東南之紘曰眾安。南方之紘曰反聲。西南方之紘曰火土。西方之紘曰夭野西北方之紘曰沙所。北方之紘曰委羽東北方之紘曰方土。九闈者。乃禹分九州。即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也)
飛空走陸(飛空者。飛鳥也。走陸者。走獸也)
具識含情(六道四生之中。皆有情識)
鱗甲羽毛(鱗甲。龍魚及蛇類也。羽者禽鳥也。毛者走獸之類也)
血器之品(無論大小。有情識者皆屬血氣品類)
悉以等慈戒而不殺(結上文一切有情盡皆等慈戒而不殺)
故梵網經云。一切男子是我父。一切女人是我母(佛觀一切男女。即作父母之想)
我生生無不從之受生(佛意生生世世皆從父母所生。故觀一切男女如父母。是也)
故六道眾生皆是父母(六道者。天人阿脩羅地獄餓鬼傍生。凡六道中男女等。恐有先世之父母。皆作父母之想也)
而殺而食者。即殺我父母。亦殺我故身(即殺我父母者。謂殺多劫已來所生我之父母。或有宿報而墮於此類若今殺而食之者。恐然也。亦殺我故身者或殺我前生曾墮此類。今若殺者亦如殺我故身也)
出家人。戒律有明文。不殺生草。而況於有情乎(律中云。昔有比丘。被賊劫奪。衣物悉盡。賊知佛子愛護生草守戒不殺。恐後逐。將比丘繫於草上。其僧竟日不敢動移。後遇其人。釋而去之生草尚爾。何況於有情者乎)
以是論之。則麤細之行顯然(麤行者。孟子等言也。細行者。如來之行也)
而權實之道彰也(權實之意。註見在前)
夫孝子之養老也。樂其心不違其志。樂其耳目(禮記內訓。曾子曰養親以養志為先。樂其心謂順適其心。故樂而無憂也。志則心之發動。有所欲矣。故又當先以意誠。使無違逆也。怡聲以問。所以樂其耳也。柔色以溫。所以樂其目也)
安其寢處(禮記。昏定所以安其寢也。晨省所以安其處也)
以其飲食忠養之孝。子之終身(禮記。謂孝子終身之終)
終身也者。非終父母之身。終其身也(禮記。謂自終其身也)
是故父母之所愛亦愛之。父母之所敬亦敬之。至於犬馬盡然。而況於人乎(禮記。父母所當愛之。犬馬猶不敢輕賤之。況父母所愛之人乎)
公明儀(曾子弟子)
問於曾子曰。夫子(即稱曾子)
可謂孝矣。曾子曰。是何言歟。是何言歟(曾子聞公明儀所言。夫子可以為孝乎。故曾子未敢承當為孝之道)
夫先意承志(先音線。先之意行在父母意前承謂承順。父母之志也)
示父母於道。可謂孝矣(以聖人之道。指示父母行之則可謂孝矣)
參直養者也。焉得為孝乎(參曾子名。曾子自稱其名。參直養事者。夫孝者尊親嚴父配天也焉敢稱於孝乎)
而我沙門。示父母以福善(垂示父母以福善。乃成德之所基)
使行之而不輟(不輟。謂行而不止者也)
漸除生死。永息輪迴(漸除去生死之因。永息輪迴之苦)
絕恩愛河。竭煩惱海(漸除攀緣恩愛之河。枯竭無明煩惱之海)
脫形軀於假聚。得果報之真實(脫離幻化身形體軀虛假血氣之聚。得其無上善果真淨實際之位)
豈小補哉(如上脫離假聚了達真實焉。豈稱為小補哉)
且父母有非行。而子能爭之。使不陷於不義。猶得為孝(孝經云。父母有爭子。則身不陷於不義。正謂此也。而猶得稱為孝焉)
奚況脫離於惡道。獲證於善果而已矣(結上文意。使父母不陷於不義。猶稱為孝也。又何況化父母為善脫離於惡道得證善果而已)
今我沙門。剃髮剪鬚。絕名棄利(剃除鬚髮者。謂捨世間之形而絕虛名絕薄利也)
遠榮辱去浮華(有榮必有辱。故遠於榮辱。去除世間虛偽之浮華也)
道慕無為。心遊物外(修慕無作無為自然之道。心優游於萬物之表也)
方焚身自害者。亦以遠矣(方比也。若沙門剃除鬚髮而為不孝。若比之介子推豫讓荊軻泰伯夷齊等。焚身自害者遠之遠矣)
子張曰。士見危致命(論語。子張所謂七者。見危致命者。能於當死而必死)
言義死者(忘身取義者也)
不愛其身(既忘身取義者。故不愛戀其身)
是以君子之道。事不必果。唯義所在(唯獨取義之所在也)苟拘小道而棄大德。則賢者之所不為也。昔商王受(尚書受紂王名。諡法殘義損善曰紂)
無道兇殘暴慢酷虐(大學曰。為人君止於仁。由不行乎仁政。曰無道也。暴惡傷害曰兇殘。猛驟傲怠曰暴慢。苛法濫刑曰酷虐)
刳剔孕婦(刳音枯。剖比干妻以視其胎)
焚炙忠良(不擇賢士忠良。以火焚而炭炙)
行炮烙之刑(銅柱以膏塗之。下加炭火。使有皋者緣。而紂與妲姬以為大樂。是謂炮烙之刑)
斮朝涉之脛(斮音斫。冬月晨朝觀涉過水者怯寒者。謂脛骨髓不滿。斫折而看驗也)
酒盈池肉盈林(以酒為也。懸肉為林。男女裸形相逐於其間)
內荒其色(宮中立九市寵妲姬。荒亂婬色。為長夜之飲。百姓怨望。諸侯有叛者也)
外廢其政(廢壞也。政正也。以正理立典常法則曰正也。由內荒色欲而外廢瑰其國政也)
極人間之富貴(極盡人間富貴欲樂者也)
恣身外之驕奢(恣縱身外越分驕怠之奢侈)
微子佯狂而去之(微子紂庶兄也因紂無道數諫不從。則佯莊顛狂而去之)
箕子為之奴(箕子紂之伯父。殷帝乙之子。諫而不聽。被髮作狂而為奴)
臣叔比干竭忠而諫。遂剖腹而死(比干紂叔父也。以直言諫紂。紂曰。吾聞聖人心有七竅乃剖腹觀心而死)
此亦不守全軀。何不孝之可責耶(若比干等被髮剖腹。亦為不守全軀者。何不誚責不孝也耶)
而孔子稱之以仁(夫子皆稱之仁人也)
豈直以全一身之鬚髮。然後稱之為孝者乎(結上文意。豈直用全一身鬚髮。而後稱許為孝者乎)
是以聖人因事而立制。理無常守(自古聖人因其事而設立制度。其理雖設而固無常守者也)
子曰。君子不器(論語。成德之士。不著於器量也)
言器者。各周其用(如車不可為船。舟不可為車也)
至於君子。無所不施(成德之士。體無不具。用無不周特非一材一藝而已。君子所以不器者。無不施為也)
語云。致遠恐泥(論語。子夏謂泥者不通也。大道愈遠而通小道致遠而塞泥也)
此聖人之所病也(病患也。因此聖人憂患泥事不通也)
猶孟孫等四人問孝。詞同而答異(論語孟懿子問孝。子曰無違。孟武伯問孝。子曰。父母惟其疾之憂。子游問孝。子曰。今之孝者。是為能養。至於犬馬皆能有養。不敬何以別乎。子憂問孝。子曰。色難。有事弟子服其勞。有酒食。先生饌。曾是以為孝乎。此謂問孝之言詞皆同。天子所答而有別異也)
蓋以隨其器而授其道也(論語。孟懿子即告眾人者。語孟武伯者以其人多可憂之事。語子游能養而或失於敬。語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溫潤之色。各因其材器之高下。於其所失而告之有不同。由是隨其器而授之其道也)
又奚得以體而可局哉(三教聖人各立門風。其當行不同。由是之道隨人根器而授之。又何得用一體而可局量也哉)
是以智士仁人。不封著於名句也(智慧達士。德行仁人。不定封執著於名相語句。以偏枯局量為例也)
若子之問。誠為近矣(若子之所問。誠實為淺近而矣)
客曰。延福莫過於繼嗣。不孝莫過於無後(莫無也。欲延長於福者。無能超過繼續於後嗣。欲莫不稱為不孝者無過不絕於後嗣也)
美玩莫過於珠玉。麗飾莫過於幣帛(嘉美玩好者。莫過於珍珠金玉。美麗莊飾者。莫過於幣段絹帛引喻之辭)
孔子曰。父母生之續莫大焉。父母生子傳體相續。人倫之道莫大於此(人倫之道續後為大)
今見沙門。棄妻子捐貨財(棄捐貨殖家財)
何違福孝之行。遠資身之道耶(因何違逆福祐孝順之善行。遠離資助其身之大道耶)
妙明曰。子言過矣。夫妻子者身之餘(妻子為身外之餘)
貨財者道之餘(貨財為道外之餘也)
是以愛念情慾。身之害也(妻子貨財偏愛妄念。動情牽慾無益有損。故為一身之患害也)
澄鑑清淨。道之妙也(澄鑑者明鏡也言心若清淨之明鏡。實為至道之玄妙也)
且前有金玉。後有兕虎。人心捨而走。不敢取之何也。以其先命而後利也(兕音寺。似牛一角。身重千斤。以虎為食。乃傷人之惡獸也。且喻前面雖有金銀珠玉。其後或有兕虎。故人必定棄拾而走。不敢取前面金玉者。何為然也。蓋先愛性命。然後可以樂財利也)
老子云。身與貨孰多(欲厚其身。必薄其利)
得與失孰病(欲去其病。先忘其得)
是故甚愛必大廢(愛之愈甚。廢之愈大)
多藏必厚亡(既藏所多。必有厚亡之患)
知足不辱。知止不殆(殆危也。可行可止。則不危其身。故曰知足不辱。漢疏廣曰。賢而多財則損其志。愚而多財則益其過。故曰知止不殆)
可以長久(達此數句之義。可以保身命之長久)
又曰。罪莫大於可欲(可許可也。欲貪欲也。欲心既萌何時而足唯得為務若也。許欲者其罪更無大於此)
禍莫大於不知足(貪不義之財。而無厭足者。禍患無過於此)
咎莫大於欲得(咎殃咎也。子曰。戒之在得。得貪欲也。貪欲不止。殃咎必生)
故知足之足常足矣。又曰。金玉滿堂。莫之能守(金玉滿堂。非貪愛而能得。古德云。貪財莫若不貪財只為貪財天降災。貪得財來人不在。何如人在不貪財)
富貴而驕。自遺其咎(驕矜肆也。咎殃也。凡居富貴之位不守其分而馳騁。富貴驕傲者。乃自遺棄其位而反招殃咎也)
子獨不聞乎。且性命之於人。重於泰山(天地之間。萬物之類。最貴重者。人之性命也。故以泰山喻之也)
妻財之於人。輕於秋毫(毫毛也。唯秋毫極微極細。妻財非不貴也。有我則當用。我既已亡。其妻財非我所有故喻秋毫之輕也)
其澄鑑清淨。愛念情慾亦以類矣(結上文意。以其澄鑑清淨。則愛念情慾亦以同一類矣)
是以聖人急其所大。而緩其所小。先其所重。而後其所輕(急其所大者。澄鑑清淨也。緩其所小者。愛念情慾也。先其所重者性命也。故重其性命若泰山。後其所輕者妻財也。故輕其妻財若秋毫是也)
誰有智者。能損其所厚之生。而趣其所薄之利乎(趣向也。言誰既為有智之士。豈能損其所厚之生命。而反趣向於其所薄之微利者乎)
孟子所謂好貨財私妻子者不孝也。而我沙門。棄妻捐財。於是道也。可謂符合矣。奚反以不孝而見責也。夫學佛者。了世道之浮脆。明時事之臧否(臧善也。否惡也。虛偽不實謂之脆謂學佛者。先了世道不實不堅之事。然後而明察乎當時事務善惡之理也)
崇德履道(誠信崇德履踐聖道)
去慝立身(去上聲。除也。慝惡也。若去除惡。而後可立身也)
止暴慢以慈柔(禁止凶暴傲慢。用行慈善柔和)
制凶彊以忍順(制服凶惡剛彊。而行柔忍和順)
莫不使人御善慶以達無為(莫無也。御進也。結上文數句。若依此而行之。則無非使人進善夢。而通達無為自然之道也)
憑福孝以超有漏(憑依託也。超越也。漏滲漏也。重舉上文意所行。則依之以福德託之以孝道。必能超越至無滲漏之果位也)
近光祖禰(近則光顯於祖宗先禰)
遠歷菩提(歷近造也。造猶到也。遠則造近於菩提)
其福孝之大。無逾此也(逾越也。凡為福孝之大端。無能逾越光顯祖禰造歷菩提之為極致者也)
夫何惑哉(如上所言。夫何惑也哉)
在昔夷齊不嗣。巢許無後(夷齊餓死於首陽。巢許隱跡於箕岫。皆無後嗣也)
而仲尼稱其賢(論語。子貢曰。伯夷叔齊何人也子曰。古之賢人也)
未聞譏其非孝也。今之沙門。拋塵俗之纏縛。尚物外之清虛(今之僧人。拋棄塵世冤債之纏縛。高尚於萬物之外務清虛無為之道)
趣不往不來之方(趣平聲。入也。趣入不去不來真淨之大方)
求無滅無生之理(以求無死無生之妙理)
方之夷齊巢許之道。亦以遠矣(總結上文意。若沙門所行之道。比方於夷齊許由之道。亦無高遠矣)
夫如是豈違福孝之行也哉(夫如此所行之道。豈違背於福孝也哉)
折疑論卷第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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